我要乐乐

董曲江游历京城时，和一个朋友同住一个寓所。倒不是为了作伴，只是为了节省一点住宿饮食的费用。

他的朋友追逐富贵，多半在外住宿。董曲江则独自睡在房舍里，夜里有时还听到翻动书册、摩弄器玩古物的声音，他知道京城里多狐，也不以为怪。

有一夜，他把未完成的诗稿放在小桌上，又好像听到吟诵的声音。董曲江问是何人，却听不到回答。

我在兵部任职时，有一个吏员据说被狐精媚惑，瘦得只有皮包骨。最终他去请求张真人用符镇治狐精。

就在用符的时候，忽然我听到屋檐处有人说：“你身为官吏，违背天理榨取钱财，应当伏法。前一辈子我受你救命大恩，所以用美色勾引你，摄取你的精气，叫你患慢性病得个好死。如今我被赶走，说明你罪孽深重已经不可救药了。但你也应努力行善，还有挽回的可能。”

这位吏员的病从那以后就好了，但他仍然不知悔改，后来果因盗用印信、私收马税而被处死。

贡生张晴岚说：

某寺庙的藏经阁据传住着狐精，所以和尚大多住在楼下。

某天热得难受，有个云游和尚又嫌下面噪杂，便拿起行李搬到上面阁楼住。

其它和尚们忽然听狐精在梁上说：“各位暂时还是各回自己的住所，我的亲属不少，要移居楼下。”

丁亥年春天，我带全家人来到京城。因为虎坊桥的旧宅没赎回，便暂住钱香树先生的一座空房里。

有人说这房的楼上有狐精，里面装着很多杂物，平常都是锁着，一般人也不上去。

我开玩笑在墙上贴了一首诗：

我家后院假山上有一座小楼，据传有狐精居住在上面已经有五十多年了。

人不上去，狐精也不会下来，但时常见到门窗无风，却能自动开关。

小楼的北面叫绿意轩，老树绿荫森森，是夏天乘凉的地方。

戊辰年七月，忽然夜里我们都听到弹琴和下棋的声音。

左春坊左庶子芮铁崖院子里有一座一直上锁的楼，据说是被狐精给占了。

狐精时常夜晚厨下做菜，在斋中待客，闹得沸沸扬扬，家中下人见多了也就不以为怪。

在防火防盗方面，狐精做得比主人家还要好，于是人妖共居，一直相安无事。

后来芮铁崖将院子卖给了学士李廉衣。

有一个在京城以书画谋生的游学之士，娶了一个很受宠爱的小妾。

有时游学之士遇到去吃宴会，一定会袖里装上果子点心带回来给小妾吃，两人之间感情很是融洽。

没多久，游学之士得了重病将死，对这个受宠爱的小妾说：“我没家，你也没有可以寄居的地方。我又没有亲属，你也没有投靠的地方。我以书画笔墨为生，我死之后，你没有经济来源，肯定要另嫁他人，这个是势，也是理。我没有留下债务来拖累你，你也没有父母兄弟掣肘，自己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办吧。记住不要受什么礼金，只要跟你的后夫约好，每年让你来祭我的墓，这样，我就没有遗憾了。”

小妾哭泣着说知道了，按照游学之士的遗嘱不要礼金再嫁，而嫁的后夫也很喜欢她。但是小妾还是经常想起前夫，每梦都会梦到前夫与她同床共枕，睡觉时还不时会说梦话。

后夫感觉怪怪地，私下请术士用画符给小妾镇魇，于是小妾不再说梦话了，但是身上的病却渐渐地重了，以至于不能下床。

小妾临终前，趴在床上用前额叩枕对后夫说：“前夫对我的情意，实在无法忘怀，你一直都知道的，我也不想隐瞒。昨夜我又梦到了前夫对我说：‘因为被镇魇的关系，我一直来不了，现在你病得这么重，何不跟我一起去呢？’我在梦中已经答应了前夫。如果承蒙你大恩大德，能让我和前夫合葬，那么这种恩情，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也要还你。这种不合情理的想法，希望你能够答应我。”说完小妾上气不接下气，眼看着就要不行了。

后夫也算是豪杰之士，感慨地对小妾说：“你的灵魂已经跟前夫去了，还要留下这个遗体做什么？杨越公能够让乐昌公主的镜子重合，让他们夫妻团聚，我还不能让你们在泉下相聚吗！”

最后的结局是如小妾所请，两人合葬在一起，这是雍正甲寅年乙卯日上发生的事。

我当时十一二岁，只是听人说起这事，不过却忘记了他们各自的姓名。

我个人觉得：“再嫁，就是背前夫；出嫁后还有二心，又是背后夫。这女人真是前后两难，进退无据啊。”

何子山先生也说：“因为总是想前夫而病死，怎么当年不殉情而死呢？”

何励庵先生却说：“《春秋》是用来警戒贤人君子的，不可以用士大夫的自律，来施之于民间愚夫愚妇身上。哀惜小妾的悲惨遭遇，再怜悯她的不忘旧恩也是可以的。”

评：封建社会的三纲五常还是确实有点诛心，不过文章里也说得好。那些施之于士大夫身上可以，民间的普通百姓就没有必要硬是要去遵守了。毕竟国学里不全是精华，也还是有很多糟粕的，要记得注意区分，别一盘子都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