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要乐乐

我的老仆魏哲曾经从他父亲那里听过这样一个故事。

顺治初年，有个人，大概离我家八九十里，忘记他叫什么了。他大概与其妻子差不多先后辞世。过了三四年，那人小妾也辞世了。

正好他家佣工，夜晚赶路避雨于东岳祠廊下。在似睡非睡间，佣工好象看到主人被枷站立在院子里，而主人的妻妾也紧随其后。一个穿着城隍服装的官员在堂上弯腰向东岳神奏道：

少司寇王兰泉说过这样一个怪事：

“梦午塘在做江南提学时，官署后院有一个小山阜，每天晚上都有怪异的光发出，据说往年有一鸡一蛇住在上面，经历的年岁久了，自然成了精。

梦午塘是个少年得志的人，有些气盛，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，叫齐了下人，拿着铲子和畚箕要将这个小山阜平了。

下人们不敢动手，梦午塘严令必须要动手，这时风吹过来一片破席盖在他的头上。

左春坊左庶子芮铁崖院子里有一座一直上锁的楼，据说是被狐精给占了。

狐精时常夜晚厨下做菜，在斋中待客，闹得沸沸扬扬，家中下人见多了也就不以为怪。

在防火防盗方面，狐精做得比主人家还要好，于是人妖共居，一直相安无事。

后来芮铁崖将院子卖给了学士李廉衣。

方桂，乌鲁木齐流人的孩子，对人说过这番奇异的经历。

方桂平常都在山中牧马，突然有一天丢了一匹马，便四处去找。

在寻马的过程中，他隔着一座山便听到马痛苦的嘶声，感觉象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。

顺着声音，他来到一个幽深的山谷，看到几个似人非人的生物，全身长满鳞片，皱纹如同古松，头发蓬起如鸟羽，肤色纯白，眼睛突出向外，如同脸上装了两个鸡卵。他们聚在一起，按住马，正在生吃马肉。

放牧的人多数都带了火铳自卫，方桂也不例外。因为要故意来吓吓他们，方桂爬上树枝，将火铳朝天放了一发，这些怪异生物听到都吓得跑进树林中。

方桂爬下树，走过去一看，那匹马已经被吃掉大半个身躯了。

从那之后，方桂也没有再见过这些生物，也不知道这些生物到底是不是人。

评：看这个介绍，应该是遇上了一群西方的探险家，哈哈，确实有可能。古人没有见识，还以为是人非人，这些形容词近代人一看就知道是形容欧洲白人的。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，开开眼界，才不会大惊小怪。

景城有个刘武周墓，献县县志也有记载。

查资料说刘武周是山后马邑人，墓不应在这个地方，有人怀疑是隋代刘炫墓。

刘炫是景城人，《一统志》记载说他的墓在献县东方离城八十里。

想想，景城距离献县县城约八十七里，这个应该八九不离十。

旧时传说这墓里面住了个狐狸精，经常出来戏弄那些个醉酒的人。

乡里有个叫陈双的人，是个酒徒，听说狐戏醉酒之人，非常生气。

据说能看到鬼的扬州罗两峰常说：“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。横死的的厉鬼，多年来都投不胎的，一般在那些空荡荡的房间里面，平常人是不可以靠近的，不然就要被它们所害。那些在街上走个不停的普通鬼，午前阳盛，就多会躲在墙阴凉处，午后阴盛，就四处游荡，穿壁而过，不走大门，遇人就避开，因为他们害怕阳气。街上到处都有鬼，不会害人的。”

他还说：“鬼聚集的地方，常在人烟稠密处，僻地旷野，鬼就很少。鬼喜欢围绕在厨灶处，似乎想要接近食物，闻闻味道。又喜欢进入厕所粪坑，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。也许是因为这些地方人迹罕至吗？”

他还画有《鬼趣图》，有人很是怀疑他是不是瞎造，画中有一个鬼，头比身体大几乎十倍，根本就不合常理。

礼部侍郎刘青垣曾经说过这样一个故事。

“我有一个中表兄弟，就象元稹写的《会真记》那样，与邻家小姐私通。小姐怀孕了，被家中夫人发觉，只得胡说八道说晚上总有一个全身都是黑黑又重得要死的巨人前来，压在自己身上寻欢。小姐的母亲就说：‘这大概是那家庙里的泥塑成精了。’

为了找出是那家庙里泥塑成精，于是夫人就想了个办法，把彩丝给了小姐，让她偷偷地系在巨人的脚上。

小姐把彩丝给了情人，也就是我的中表兄弟。想了想，我中表兄弟就将之系关帝祠周仓将军的脚上。夫人百计寻觅，找到了关帝祠，发现彩丝系在周仓将军泥塑的脚上，于是杖击泥塑的脚，几乎差点将之打折。

后来两人又秘密相聚时，却忽然见到周仓将军冲进来，猛击我中表兄弟的腰，一对男女都被打得起不了床。”

听过的人都说：“这就是污蔑神灵的报应啊。”

独占其利而嫁祸于人，这种方法很是阴险巧妙，这种行为上天也不允许啊，机关算尽，反误了卿卿性命，天网恢恢，又放过谁来着。神灵正是厌恶的是他们的阴谋诡计，而不是厌恶他们玷污了神灵的名声，才这样出手。

评：封建社会男女情爱不得自由，不得已托名鬼神。如果鬼神有知，当付之一笑，小儿女痴态，又何足挂心。为了警戒，编出这样的故事，来反对男女正当情爱，算是时代的特征吧。当然相对于现代社会的男女关系之胡乱，这对小儿女的所作所为又算不了什么啦。

我先祖曾有一个小奴，名叫大月，年龄只有十三四岁。

有次，他随村民去河中罩鱼，抓住一条大鱼，长约二尺。

他用手举起鱼来正给大家看时，大鱼忽然拨动尾巴，一甩击中他的左颊。

他立马掉在水中，一动不动。

大家感觉他的反应有点怪异，于是上去扶他起来，却发现他血流满面，不断溢入水中。

再仔细一看，有一只破碗在泥水中，边锋尖锐如刀，正好刺中他的太阳穴。

之前，他的母亲就总做梦，梦到他被人绑在砧板上，被人象猪和羊的屠宰，那个杀人的似乎还恨恨不平，觉得意犹未尽。

他妈醒来后感觉很不舒服，经常告诫他，让他不要随便跟人争斗。

谁又能想到，这次鱼尾的意外攻击，居然就让他命丧黄泉。佛教所说的这种情况，大概就是前辈子他欠鱼一条命吧。

评：人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，一个巧合的事情，被用来宣传因果报应，也是醉了。不过，确实还是可以说，应该注意点，意外无处不在，这个世界很危险。一个不注意，说不得就有意外发生哦，不是俗说说得好，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。

家中仆人刘四，壬辰年夏天告假，驾着一辆牛车带着老婆回老家。

在离老家三十四里的地方，将近子夜时分，牛忽然不动了，坐在车里的老婆突然惊叫道：

“有鬼，有一个大头鬼，头大如瓮，就挡在牛前面！”

刘四仔细看了下，是一身穿黑衣的矮小妇人，头戴一破鸡笼，边舞边叫道：“来啊，来啊。”

刘四夫妇有点害怕，于是想赶着牛往回走，这矮小妇人又挡在牛前面叫：“来啊，来啊。”

就这样，矮小妇人围着他们闹了大半夜，直到天亮鸡鸣。

矮小妇人看着天亮了，于是站起笑着说：“夜里凉快，又没事做，于是拿你们夫妇开心一下。只是开个玩笑，不要生气，如果我去后，你们骂我的话，我还会再来的。鸡笼是前面村子某家的，你们帮我还了吧。”

说完，这矮小妇人把鸡笼扔到车上，就不见了。

天亮了，刘四夫妇到了老家住下，两人都昏昏沉沉，不太舒服。

刘四老婆不久就病死了，刘四也流年不利，一年比一年混得差。

大概是鬼觉得他们运道不好，所以相戏吧。

评：鬼也怕恶人，只是会欺压良善吧！这个是真实的写照，因为在别人那里受了气，所以拿更弱的人来撒气，社会上这种鬼也是不少吧。或者可以说，这个也是国人的天性！

献县老儒韩先生，性情刚正，一举一动严守礼节，所以乡里人都推荐他为祭酒。

某天，他得了寒病，病得不清，神志恍惚间，一个鬼差站在面前对他说：“城隍有事召你。”

韩先生心想大概是命数到了，即然要死，抗拒也无益，于是随着鬼差走了。

到了一个官署，正在办公的城隍查找他的资料后自语说：“只是姓一样，找错人了。”

城隍命人用板子打那拿他来的鬼差二十下，然后又命令鬼差将他送回去。

韩先生心觉不公，于是就说：“人命关天，神为什么会派糊涂鬼差办事，以致抓错了人。如果没有检查出错，我不是要冤死了么？还说什么聪明正直才能为神！”

城隍笑着说：“听说你个性倔强，现在一见果然如此。天地运行也会有岁差，何况鬼神呢？知错就改，这就是聪明；知错认错，这就叫正直，谁又怎么能全知全能呢。想想你个性也是直人，又平常没啥错处，姑且饶恕你这一遭。以后不要这样胡乱说话了。”

这时，韩先生从床上惊醒了，才发觉这是一个梦。以上就是韩章美所说的故事。

评：看城隍的说话，可真是官腔十足，难怪天朝自古有言，官字二张嘴。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，大概就是这样传下来的。反正不管怎么样，至于你是不是有理，反正我这里有理就行了。

青县农家少妇，性情轻佻，喜欢跟随其夫下地劳动，两人总是形影不离。

夫妇之间互相嬉笑，也不避忌讳别人，有时夏天夜晚两夫妇还都同宿在瓜园中。

乡人们都鄙视这少妇的轻佻。

但是少妇面对其他男人，就是面沉似铁。有人私下想与她调情，她却是严词拒绝。

后来遇到盗贼，身上受了七刀，还一直骂贼，最终身不受污而死。

乡人们又都很惊讶少妇的贞烈。

老儒刘君琢说：“这就是所谓天性好，但是未能受学。忠实于夫妇之义，所以宁死也不能违礼。不知礼法，所以坦率天真，不掩私欲，夫妇之私，即使大庭广众，毫无顾忌。”

辛彤甫先生则说：“程子有句话，凡要避嫌的，其实内心都有私念。这个少妇人心中没有杂念，所以坦然大方，不怕别人怀疑。这也就是她能死守贞洁，骂贼而死。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所谓文人学士，又有几个能够做到？”

先父姚安公说：“刘先生说的是正理，辛君说的话有点偏激。”

后来她的丈夫在夜间看守豆田，一个人正住在草棚里时，却突然看见死去的媳妇走来，温婉如平日一般，对他说道：“冥官认为我是贞烈女子，来生要中进士及第，做个县令，我因为想你，所以不想去，请求辞去官禄只当游魂，长时间能够陪伴你。冥官可怜我，于是就答应了。”

她的丈夫为之感动哭泣，发誓不再另娶。

从此少妇白天隐身，夜晚过来，几乎就这样过了二十年。

村里有小孩也经常看到少妇的影子。

这是康熙末年发生的事情，姚安公还能说出他们的姓名地址，但我现在全忘了。

评：匹夫匹妇的深情，现代的社会还真的很少见了。如今的世道，还有这种纯粹的夫妇不？怕是难见了，出轨到是常见，毕竟现代社会，谁还相信爱情，相信眼泪？拜金还来不及，谈感情伤钱啊。

景城西边，有几座将平的荒坟。

小时候我走过的时候，老仆施祥指着这个对我说：“这几座坟就是周某的子孙，因周某行一善所以能延三代。

明代崇祯年间，河南、山东大旱，又有蝗灾，草根树皮都被人吃干净了。当时饿得受不了，就以人肉为粮，官吏也不能禁止。

妇女小孩，都被反绑在市场当肉卖，还取了个名字叫‘菜人’。屠户买去，就好象杀羊猪一般。

周某，从东昌做生意回来，到酒店吃午餐，屠夫对他说：‘肉正好卖完了，请稍等下。’一会儿，只见屠夫拉着两个女子进了厨房，叫道：‘客人已经等久了，可以先拿一边胳膊来做菜。’

周某急忙站起想要制止，却听到惨叫一声，其中一个女人已经被砍断右手臂，倒在地上痛得打滚。另一个由全身战栗，面无人色。

看见周某来了，两个女人一起哀叫，一个求速死，一个则是求救。周某眼见可怜，并为她们出钱赎身。

其中一个女子已经没有救了，于是用刀刺进心脏让她速死，而另一个女子就被他带回家。因为没有儿子，周某娶她做了小妾，后来还生下一个男孩，右手臂上隐隐有红丝，从胳肢窝绕过肩胛，仿佛就象之前的断臂女。

后来周氏传了三代就绝了。大家都在传，说周家本来早就该绝了，只是因为行了这个善，所以又多传了三代。”

评：历史上写满了人吃人，看到这个故事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。还能怎样说呢，用因果报应是极其肤浅的，在上位的肉食者肯定是有绝大责任的，而下位的人民只能任人鱼肉，也是可怜可叹。

沧州张铉耳先生，梦中作了一首绝句如下：

“江上秋潮拍岸生，孤舟夜泊近三更。朱楼十二垂杨遍，何处吹箫伴月明。”

又自己题了跋云：

“梦如果不是真的，又如何能成诗；梦见了江南，但是平生从未到过江南，如何会想到这些？不知道是为什么，姑且记录下吧。桐城姚别峰，最初是不相识，刚从江南过来，正好在李锐巅家会晤，看他带来的所刻近作，其中就有这首诗。问写诗的时候，就在我做梦写诗之后一年多。我打开箱子拿出旧稿给他看了，大家都对这巧合的事很是吃惊。世上真有不可解释的事情！宋朝的儒生事事讲道理，但这个问题又要从何处去寻求道理呢？”

又海阳人李漱六，名承芳，是我丁卯年的同年进士。

我厅堂里挂着蓝田叔画的陶渊明采菊图。董曲江说：“这画非常神似李漱六？”

我仔细看了下，确实如此。

后来李漱六因公事进京，让我送他这幅画，还说：“我平生所画的画作，都不及这幅画神似。”

这事儿在道理上也确实不太好解释。

评：巧合是有一定的巧合的，但是艺术的创造，不一定人要亲自到过，神游同样也是可以的，比如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，其实本人是没有到过岳阳楼的，但是同样可以写出千古流传的杰作。梦毕竟也是大脑的神经运动，有相应的素识，自然也有可能会梦中写诗文。

庚午年秋天，我买了旧书《埤雅》一部，其中夹有一片绿色纸笺，上面写有诗：

“愁烟低幂朱扉双，酸风微戛玉女窗。青磷隐隐出古壁，土花蚀断黄金釭。草根露下阴虫急，夜深悄映芙蓉立。湿萤一点过空塘，幽光照见残红泣。”

最后还有题如下：

“靓云仙子降坛诗，张凝敬录。”

看来这是扶乩的人所书写下的。只是我认为这完全是鬼诗，不是仙子写的诗。

评：扶乩这种东西，就是神经系统不自主的律动，完全是没有科学规律的。不过古人还是很信这种东西，认为能够请到许多仙人来降临。象这种诗文之类的，做鬼做仙都要会写，看来写作文，从来都是要学习的。

董文恪公没有登进士第时，住在某所主人家常说有灵异的空房子。

不相信世上有鬼，于是董文恪公夜里点灯以待异事发生。

三更之后，阴风飒飒，大门自动打开，有几个似人非人的东西，杂聚着拥入房间，却在看到见董文恪公都大吃一惊，说：“这屋子闹鬼！”于是都狼狈地跑出来。

董文恪公拿着棍棒追逐他们，又听到他们在大呼小叫：“鬼来追人了，赶紧逃走呀。”

几人争先恐后翻墙离开。

董文恪公常常谈到这件事，还自笑着说：“不知道为什么鬼叫我是鬼？”

故城的贾汉恒，当时跟从董文恪公学经书，就通过列举《太平广记》记载的一事来佐征。

夜叉想要吃哥舒翰小妾的尸体，但当时哥舒翰正睡在旁边。夜叉对话说：“贵人在这里，怎么办？”哥舒翰正好没睡，听到后就想：“他们叫我做贵人，打他们应当没有什么吧。”

于是哥舒翰爬起来攻击他们，夜叉们奔逃散去，不敢还手。

鬼贵的发音相近，也许鬼当时叫先生为贵人，而先生没有听清楚？

董文恪公听了笑着说：“也许是这样吧。”

评：国人做鬼也要膜拜权力，真是至死不变。对权力的欲望，才会造成这种奇异的故事吧，从中看出，对上级权力不敢反抗，才是国人的天性。到目前也还是这样呢？从古至今没有变化。